无风骨不可立身。

【梅彦】危情二十四小时

《危情二十四小时》

「7:05」

他在一成不变的眩晕里醒来。即使有过好几次坐长途船的经历,他仍然不习惯于风浪中轻微的摇晃。有时他甚至觉得着这种摇晃只是一种错觉。

因此他没有马上坐起来,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清醒。敏锐的神经捕捉到了微妙的动静,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“鬼,昨晚睡得好么?”

他这趟旅程的最大收获——瘦小干巴有着金色眼睛的印第安少女——正静静站在他床的不远处注视着他。如果不是那极其细微的呼吸声,她简直要和环境融为一体了。这正是她的天赋能力,也是他给她取名为“鬼”的原因。

“老师。”少女用生涩的英语说,“又发现了。”

“你不可能骗过我。”他用英语说,顿了一顿,换成印第安的土著语言,“是我一直没有向你解释。我的言灵,镰鼬,可以捕捉所有的声音。你不可能不制造出声音,这正是你言灵的局限性。我是你的克星,鬼。”

“不是鬼。”鬼摇了摇头,眼里闪过失望的光芒。他知道她的意思,她想说鬼魂是没有声音的,她辜负了他取的名字。

“我保证你能骗过其他人。现在我要换衣服了,我的姑娘。”

鬼思索了一会儿,缓缓转过身去。作为一个看惯了同族赤裸精壮的上身的印第安小女孩,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男人换个衣服还要让她转过身去。不过她的老师说这是“淑女”的行为,她应当成为一名“淑女”。

大概是老师对自己的身材没自信吧,鬼想,她得找个时间告诉老师,他的身材比她见过的男人都要棒。

「7:32」

在卡塞尔庄园的管家的认知中,梅涅克·卡塞尔伯爵一生最厌恶的两件事,其二是起床。所以当他在走廊里见到穿戴整齐的伯爵时,他差点让自己的下巴脱臼。

十二月份的德国,清晨尤其寒冷。往年这个时候,梅涅克至少都要赖到九点,才懒洋洋地在床上享用早餐。

“平安夜快乐。”梅涅克倒没觉得有什么似的,神采奕奕地冲自己得管家打招呼,“马车备好了?”

管家终于想到是什么事让卡塞尔伯爵破天荒的起得这么早了——当然不是发现新大陆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又沉痛,“伯爵,我得告诉你,路先生乘坐的船延误了。”

“……”年轻的伯爵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,然而贴心的管家还是感觉到了家主的心情呈直线跌落了,“这真不是个好消息,和平安夜毫不相称。”

要知道梅涅克·卡塞尔最厌恶的两件事中的另外一件,就是被人告知坏消息。

“我想船还是会在今天到达的。”管家谨慎的说。

“我又不会因为金矿投资的事怪他。其他的……”梅涅克·卡塞尔与其是在对管家说话,不如说是自言自语,“我还是回去再睡一会儿吧。”

「9:31」

鬼很喜欢在甲板上散步,这是她一生之中第一次离开印第安保留区。即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蓝天对她来说也是看不够的新鲜。至于他,呆在甲板上吹吹海风,会让他的眩晕感得到些微缓解。

今天的气氛比起往常来有些微妙的不同,甲板上格外的空空荡荡,生出了一丝清冷的意味。他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还没有达到必须要一探究竟的地步。

“老师,平安夜是什么意思?”在可称得上是英语教学的闲聊中,鬼突然问。

“平安夜?”他想了想,“圣诞节的前一个晚上的称呼。圣诞节是耶稣基督的生日,不过其实,他是一个混血种。那是一段死侍和混血种斗争的故事。”

鬼似懂非懂,片刻后她放弃了继续这个艰涩的话题,“老师,今天过平安夜?”

他一愣,原来今天是平安夜。他明白为什么甲板上没有人了,这会儿任何舱位的人都应该都聚在餐厅里攀谈,除了他们两个格格不入的异乡人。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头顶的礼帽,“我家乡的节日和这里不一样。我们过年,年,又叫春节。是我们那日历的一月一日,标志着新一年的开始。在我们那,过年都会送像你一样的小孩子压岁钱。他们拿了压岁钱,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。”

“我们,”鬼望着远处,蔚蓝色的海面沉静、浩淼,一丝儿的感情留不下任何波纹,“也没有,平安夜。我们,阿拉西塔斯节。卖东西,跳舞,热闹。”

他伸手摸了摸鬼的头,“汉堡也会很热闹,我们可以去听歌剧,吃烤鹅和布丁。我那位朋友会举办宴会,会有很多穿漂亮衣服的人在一起跳舞。”

“不一样。”鬼说,“老师,也不开心。老师,汉堡不是家乡,为什么,回汉堡。”

为什么回汉堡?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。

「11:31」

十点多的时候,汉堡就开始下雪。纤细的雪片成群结队的从空中飞落,在窗户上结起细碎单薄的霜花。

平安夜下雪是个好兆头。

有人敲了敲卧室的门。说要睡觉,实则坐在书桌前玩银币的卡塞尔伯爵立刻坐正了。他清了清嗓子,“进来。”

推开门的是一个女仆。她还没有开口,就有人先声夺人,越俎代庖,“梅涅克,我受不了你那期待的眼神了。”

“我以为你已经学会了什么叫作贵族和绅士。”梅涅克很想“哼”一声,良好的教养却不容许他那么做,“你一定要挑吃午饭的时候来拜访我么?”

金发青年走了进来,大摇大摆在梅涅克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“指天发誓,我可没有想要吃你的午饭。是马耶克勋爵他们生怕你忘记,今天晚上大家都要来庄园里吃平安夜大餐,然后一起去教堂的事。”

“还不是惦记着吃。”梅涅克难得没好脸色,“你们不是从十二月初就筹划着这一顿了么?昂热,我以为作为优秀的、相信科学的混血种,你早就抛弃这种奇怪的信仰了。”

“为了社交的需要。”昂热耸了耸肩,“我觉得唱诗班的女孩子们都很好看,尤其是穿着白色裙子露出优雅脖颈的时候。梅涅克,说真的,你不能把船的事怪到我们的头上。即使是我打开时间零,不把你拖进领域……”

梅涅克摇了摇铃铛,这打断了昂热的话。动作者毫无自觉般,“抱歉,我忘了让女仆上茶。你继续。”

对于在平常玩世不恭的梅涅克身上看到这种偶尔孩子气的举动这事,昂热毫不反感,还有点喜闻乐见的意思,“梅涅克,你这样子十分像被抛在家里的小媳妇。要知道,路先生是去美洲大陆帮你找金矿。归根结底,还是你聚餐的时候说错了话。‘我有时真庆幸山彦不在那个泥沼一样的国家,他们又输了一场战争’。”

“我并没有在想这些事。昂热。山彦也不会是那么小气的人。”梅涅克屈起食指敲了敲扶手,“等等……你什么时候开始叫山彦路先生了?你对我都是直呼其名的。”

“卡塞尔先生?梅涅克,你实在没那个气质。”昂热摇头,“非要说的话,路先生懂得的语言比你多。”

“他难道不是只比我多会一门中文么?”

“中文很难。”

说着昂热站起来,“我得走了,其实我约了女孩子吃午餐。梅涅克,我真没惦记着你那顿午饭。”他一边说一边向门边走去,他拉开门,又想起了什么,回头,“对了,梅涅克,我必须指出,下次再说你不想路先生的时候,记得不要握着你们初次见面时候的‘定情信物’。”

在梅涅克来得及把什么东西——或者自己——扔过来之前,昂热优雅地把门轻轻合上,扬长而去。

「14:33」

船仍在路上,船长担保他们会在傍晚到达。他决定写一封信,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写家书了。

这会儿,京师应该是一派阴冷的景象。他的妻子,阿青应该在家,坐在床下,挽着简单的发髻,默默绣花或者读一卷诗词。光扫过她的峨眉,细竹的阴影与之交织成秀丽的画面。她读着读着,便会抿唇微笑,添上许多神采飞扬。

他尽挑自己在美洲的所见所闻写进信里,信变得好像一则不伦不类的冒险故事。阿青喜欢这样得故事。她虽然没有优秀的龙族血统,但她读书许多,更写得一笔好字。

他写到了鬼。鬼就和阿青当初一样大。

他是在京师同文馆前遇见阿青的,那天她自己跑出来,在京师同文馆门口看了一会儿。他问小姐何事,可是想找家里人。她说,我也想进去学习洋文。他几乎是震惊了,要知道,那时候多少人看不起同文馆,目光短浅,自矜泱泱华夏的高贵,认为学洋文就是向外国人称臣,是奴仆的作法。

后来,两家说亲事,他几乎是立刻答应了。

他心里觉得阿青更像他的妹妹,亦或者是一种慰藉。有很长一段时间里,只有阿青懂得他,和他一样不满足于八旗子弟看似无可挑剔的生活,向往着更远更好的地方。之于阿青,他自己也是这样吧?

思及此处,他产生了些许愧疚。

“将至汉堡,他年若有时,君定可亲自视之。勿念。”

「17:01」

在梅涅克·卡塞尔第三次掏出金色的怀表看时钟时,他对面端坐着的少女终于沉不住气了,“伯爵殿下,您有急事?”

“我想我是有些别的事。”梅涅克连忙顺水推舟,点点头,“卡珊德拉小姐,我很抱歉不能继续陪你聊天了,和你聊天真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。”

“却不能快乐的忘掉您的工作。”有着栗色长发,碧绿眼睛的美丽少女颇为柔顺地垂下头。立刻有仆人上来,为卡珊德拉套上披风和手套,“祝您平安夜快乐。”她行了个标准的礼。

“也祝你。”梅涅克吻了卡珊德拉的手背。

卡珊德拉离开卡塞尔庄园的宅邸后,带来她的始作俑者——三个老头——抱着和年龄差距巨大的好奇心,“冲”进了起居间。卡塞尔伯爵窝在火炉边的沙发上,膝上是他养的那只肥猫。

“卡珊德拉怎么样?血统高贵又漂亮,性格也不错。”夏洛子爵是个急性子,开门见山。

“我形容我的猫,”梅涅克恶质的把猫平举到眼前,“也是,血统高贵又漂亮,性格也不错。”他话音未落,那只黑猫便不耐烦地挥了一爪子,差点刮花梅涅克的脸。梅涅克没想到自己的猫如此不给自己面子,“好吧,我承认它性格还差那么一点儿。”

“我们是在说正事!”马耶克勋爵略激动的挥了挥自己的手杖,“你都二十三岁了,梅涅克,是时候为卡塞尔家族繁衍子嗣了。我们不能让优秀的血统断绝。”

“我记得您三位二十三岁的时候……”梅涅克把猫放到地上,它迅速而敏捷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,“我真得不喜欢眼睛颜色太亮的姑娘。”

“可褐色的你也说不喜欢。”

“黑色的好。”

“你还说过性格太柔顺的不要。”

“我们是屠龙者,我妻子当然不能只是一个花瓶。她得支持我们的事业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武力值还要高?”

“最好会打枪。”

“你直接说路山彦不就行了?”

“山彦是挺不错。”

一时,三个老头子都静下来,齐齐对梅涅克行注目礼。梅涅克对此抱以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,从口袋里掏出一板白巧克力,“来点巧克力?”他掰下一块,接着自己接上了自己,“还是算了,太甜的食物不适合老人。”

「19:34」

餐厅里乌烟瘴气,贵族的小姐先生们穿着昂贵礼服,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互道平安夜快乐然后开始抱怨起船的速度——他们本可以在平安夜到达家里的。他拉着鬼的手,艰难地穿过人群,找到一张角落里的空桌。

他特意比饭点晚了一些来到餐厅,为得正是不要目睹人满为患的盛况。在这种情况下他和鬼更加的扎眼——戴着古怪礼帽的东方人和黄皮肤的印第安人的组合,不管在哪里,都很容易成为欧洲贵族的焦点。更徨论他给鬼买的衣服有点失败,他必须承认他不是这方面的行家。

侍者很快就来接待他们了——尽管带着点儿高高在上的不耐烦。不过他的德语发音显然震慑了侍者,最后这位侍者是毕恭毕敬地退下去的。他不以为意,他早就知道在西方,语言是辨认阶级的重要标志,而他的言灵正好让他在这一方面得天独厚。

鬼懂事的没有四处张望,只是静静地坐着。等侍者下去以后,她才开口,“老师,梅涅克,说说梅涅克吧。”

“梅涅克?”

“嗯。第一次见,你说,梅涅克,你的朋友。”

他瞬间想起来的是,他去美国之前一次并不怎么愉快的晚餐。他知道他自己提出帮梅涅克去看金矿投资的事,是带有那么一点赌气性质的。这种行为与沉稳相去甚远,更不是对待朋友的道理。梅涅克并没有什么恶意,他的国家确实太贫穷又太弱小了。弱肉强食是这个社会的规则。

他的避而不见,更多的也是来自于这种弱小,他需要一个人想一想。战争的失利宣告洋务运动彻底失败,他开始迷茫于他的祖国到底要怎样才能够强大起来,他一个五品官员,能做些什么呢?他真得能够呆在汉堡,为了屠龙而奋斗么?也许他应该回国,带着自己的那些西洋技术知识回国——“师夷长技以制夷”,自他出生以来,他一直是受到如此教导的。

屠龙、友情。自己的国家。他的选择是什么?

“晚上好,尊贵的女士们先生们。”

场中的安静唤回了他的神思。不知何时,场中腾出了一块空地,一名穿着燕尾服带着金色面具的男人站在那里,手边是一只箱子,“为了表达我们对误点诚挚的歉意。我们将召开一次小型拍卖会,内容是我们船长在美洲大陆得到的一些有趣的东西。”

那人缓缓伸手,去揭开箱子。金色的灯光下,他的手苍白,血管生青,显出不似人类的僵硬。他心脏狂跳,脑海里崩断了一根弦一般,只觉得危险。血液在血管里沸腾,他的眼瞳亮了起来。

揭开箱子的男人勾起嘴角,“来吧,见证我们的潘多拉。”

“离他远点!”他只来得及大叫,猛地从身后拔出了武器。

「20:12」

梅涅克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堂的长椅上,左手边是昂热、烟灰他们几个,右手边是三个老家伙。所有人都无一例外伸长了脖子,看穿着白裙子的唱诗班的少女们果真很优雅的洁白的脖颈。

他对少女们的颈椎兴趣缺缺,不过他得承认,少女们唱的这首歌着实不错。过去他从未料到,唱诗班的女孩们唱歌也可以堪比专业的女高音。她们的声音澄澈优雅,仿佛又冰在空气中轻盈碎裂;又高洁渺远,仿佛羽毛悠悠落下,带着好像真得存在得天堂得光线。

一时间,婉转歌唱已经来到高潮,梅涅克恍恍惚惚,竟然想起了他和路山彦的初见。

那是一年前的秋天,他和甘贝特侯爵一起坐车去码头等一个据说什么清朝的官员。甘贝特侯爵很重视这次会面,倒不是因为清朝的那个官员,而是因为官员的助手,路山彦。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资料,说这位路山彦从小就有“神童”的称号,说不定有很优秀的龙族血统。

他当时很不以为意,神通,他见过的还少么?昂热算一个,他自己都能算一个了。

后来甘贝特侯爵约那位清朝官员去喝茶,让梅涅克见路山彦。梅涅克端足了架子,让仆人去请那位就呆呆站在甘贝特侯爵车子外面的年轻人。

路山彦一上他的马车,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。这不怪他,路山彦那个剃光了前脑门,在后面梳一条辫子的发型对第一次见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。配上那身蓝色的袍子——他得说那个袍子的刺绣还是很精致的,看起来就像什么东方来的玩偶娃娃。

路山彦悠悠看了他一眼。

一双黑色的、比他见过的所有黑曜石都要纯粹漂亮的黑色眼睛。只要一眼,他就想起了他听说过的,所有关于那个遥远古国的、神秘的、高雅的故事。

他霎时止住了笑容。

那双眼睛的主人大约很满意这一效果,缓缓开口了,用的是高贵又流畅的德语,“路山彦。”

他只是望着那双眼睛,几乎要溺毙在里面了。

他意识到了不对。不是这样的,那天路山彦说你在嘲笑我的文化么?他说和我们相比你们是有点落后。路山彦说你错了,他从袖子里拔出枪来,问他有没有银币。他一笑说当然有啊,随便就掏出一个五马克的银币扔了起来。

那那么近的距离,路山彦一枪击中了那枚银币,末了,他把枪快速收起来,甚至没有给他说一句“TOLL”的时间。

他猛地站起来,头痛欲裂。他环视一圈,整个教堂的人都东倒西歪的睡着了,极其不雅地流着哈喇子。他咬咬牙,望向前方。

没有唱诗班,穿着长袍的老牧师双手合十,虔诚地念着什么。他微垂的眼帘下,黄金瞳狰狞!

「21:19」

黑暗中,他听见自己的肺像个坏掉的风箱,正在拼命地鼓着风。温热的液体正从左肩上渗出,也许是这个伤口的原因,他觉得自己得整个左胳膊都不听使唤了。

他倒不觉得疼痛,或者说他并没有觉得疼痛的余裕。此时此刻,他所有神经都绷紧了,为了维持他的领域。他手中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,能依靠的只有镰鼬。他希望自己成功吸引了那东西的注意,这样鬼还有机会。

声音。

他猛地发力,向右边跃了出去,落地后又就势往外滚了两圈,夺门而出。只听“嗤”一声响,刀子裁纸一样干脆利落,他刚刚所处的房间已经在他身后倒塌。

黑色的尾巴向他激弛而来。他避无可避,被一下掼倒在了地上。

他眼前一片漆黑,剩下的感触只有剧痛,从胸口传来的,撕裂的、灼热的剧痛。他觉得自己应该断了一排肋骨,或者更糟,连脊椎也断了。

他伏倒在地,听见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。不用看,他也能想象,那条巨大的“羽蛇神”正徐徐向他靠近。

玛雅神话里的舶来神祗,他们东方的神龙一样体型的庞然巨物。他早就知道她们和龙有一定的联系,却未料它们居然是这么强力的生物。他在梅涅克那里看到过秘党的研究,“羽蛇神”只是龙的亚种,是龙化的一种蛇形畸变的完全体,龙王们的低级仆役罢了,单个的个体非常容易对付,尚不如死侍强力。

实际上他们攻击力确实不高,只是研究里从没提到过他们居然是不死之身,而且每死一次都会变得更强。

要是自己死了,就会以一种很可笑的形式证明梅涅克的研究是不严谨的了吧?

他过去从没发现自己如此临危不乱,还有兴致想起金发的德国友人——那个总有点儿莽撞,却喜欢带着茶色眼镜装学究的家伙。他想起他翘着脚摇头晃脑地说,山彦哟,我觉得我两实在太搭,以后我女朋友肯定要吃你的醋了。她会觉得她在我心里远远不如你的。你可要对我负责啊。

梅涅克,恐怕他现在正在教堂听着平安夜的歌声昏昏欲睡吧。

他忽然捕捉到了什么,一个未成形的想法。

凤凰才能涅槃重生,龙死而复生尚需借卵,这种关系正应对中国的“龙凤呈祥”?

凤凰和龙要一起死。

他还可以再撑一会儿,他想。他艰难地一个翻滚,仰面朝天,避开了“羽蛇神”的致命一击。

他还从未试过这个方法。

「21:25」

亚特坎长刀上鲜血顺着花纹流淌,有一种繁复又残忍的美感。梅涅克数不清面前这个老东西被自己砍了多少次,可他依然站在那里念诵经文。

——耶稣基督的言灵也不是这样玩的啊?梅涅克拄着长刀看着那个毫无攻击力的老家伙,那家伙不是强行提升血统开启封神之路才以死侍之身回到人间,完成未竟事业后后让自己的手下把自己杀死的么?

“你不要困惑,只需信奉吾主,自当刚强有力量。”老者的声音沙哑刺耳。

“炼金阵?”梅涅克眯着眼睛,茶色的镜片之后,那双眼睛粲然生辉,“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。老头子,你能不能开门见山一点?装神弄鬼很没意思的,现在已经是科学的时代了啊。”

老者眯着眼睛,“看在你能逃脱幻境的血统上,我也可以告诉你。”

“变脸变得真快。”梅涅克啧啧称奇。

“耶稣基督于25日出生。”老者语气冷淡,如面对蝼蚁,“他身负言灵·凤凰,死后力量仍不消散。每年25日便有机会可获得新生。引导此力量于炼金阵中,再龙凤相遇,即可助吾开启封神之路。”

“龙?”梅涅克握紧了手中长刀,“汉堡没有龙,船是你们炼金阵的一部分。”

凤凰,传说中不死的神物,难怪老变态打不死。但是梅涅克显然已经不再关注这个,他想到了路山彦。如果那条船上真的有龙,他不确定路山彦能不能应付的来。即使路山彦的血统再优秀,在屠龙一途上,他们都太年轻了。

“不用想杀死我了。”梅涅克发现,老者正在变得年轻。他脸上的皱纹正在一条一条消失。那是一个很恶心的过程,“除非龙凤一起死亡。否则吾将不断涅槃重生。”

一起。

他忽然笑了。

「22:13」

钟楼的钟声忽的大作。

长刀刺进老者的心口,吸血镰咬净“羽蛇神”的血肉。

船靠岸了。

——希望死于话太多的反派不要太介意这个结局,这天可是平安夜。

「22:14」

怎么做到的?

这只是一个赌博。

「23:00」

梅涅克来不及雇马车,自己抛下睡熟的一群人飞奔到港口去。

他看到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矗立在港口边,风挟裹着他的长辫子胡乱飞舞。梅涅克喘了一口气,“你一定要把自己搞成这样么?”

他瞥了一眼路山彦身后站着,满脸都是血迹的鬼,“而且还给我带回了一个惊喜。我记得你有老婆了?”

“你就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?”路山彦有气无力地笑了笑,却惊诧地看到梅涅克板起了脸。

伯爵大人把自己得鹿皮披风脱下来,往路山彦身上一裹,然后轻轻拥抱了他,“欢迎回来。我是说,我很高兴。”

东方青年觉得这种身体接触有些别扭,但他还是不自然地回抱了一下他的这位好友,“平安夜快乐。”

——END——

写后:这其实是三年前的平安夜贺文啊2333

因为没发到LOF上,昨晚和钉子聊天说我要发出来混更。

那梅彦这个tag就参与度20了,可喜可贺有没有。

我和钉子自割腿肉,真情实感地互相安利了这么多年梅彦……

可梅彦还是三个人的圈。

并一个人的寂寞,两个人的烟【……】

溜了溜了。

【在内心思索出个无料安利北极圈然后撒腿就跑】

【套路可深】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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