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Chapter 35

“你醒了。感觉怎么样？”恺撒几乎是“扑”向了楚子航的轮椅，握住了他的手。

“还有点疼。”楚子航说，“你刚刚不是真的想杀人。”

“说真的，要不是知道如果我杀了人，你一定会大义灭亲把我送上法庭。”恺撒去推楚子航的轮椅，“我会。”

“你不会选这种方法。”说话对楚子航还是有些勉强，他停了一会儿，“风间琉璃未必赴约。”

“好吧，我输了，你很了解我。”恺撒颇为无奈，“但你一定要这样做么？子弹再偏一点你就没命了。楚子航，我很生气。”

“陆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。”

“我以为你还被蒙在鼓里，怎么看起来你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样子？”陈墨瞳插了句嘴。

“楚子航，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被枪打？”恺撒没有理陈墨瞳，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楚子航身上了。

“知道。高收益总伴随着相应的风险。”楚子航死不悔改。

“BOSS，我觉得你们可以先说正事。”总算还有一个不关心恺楚感情进展，见多了恺楚秀恩爱，能够在闪光弹下保持理智的人。

“从为什么不让我叫醒楚子航开始说。”

“因为如果我让你叫醒楚子航，你就不会叫醒他了。”恺撒又回到沙发上坐下，不意外地看到对面风间琉璃极力压制着面部表情，眼睛里却全是震惊和怒火。他不像刚开始那样焦躁了，“而我相信楚子航醒了会来找我。”

“我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你们。”陈墨瞳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，从幼儿园开始，就只有她古灵精怪逗趣他人，从没有别人让她吃瘪的。但面对有了楚子航的恺撒，她总觉得自己智商不太够用。当然，她还能获得一些心理安慰——对这两人的默契，谁的智商都不够用，“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陆没叛变的？”

“比你晚一点。在看到楚子航伤口的时候。陆的狙击技术很好，用手枪在那么短的距离不会打偏。何况他还可以选择头部。”恺撒瞥了一眼陆，“他还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。不过，他该知道，不管什么原因，我都不会原谅朝楚子航开枪的人。”

陆没有什么表情。若是此刻路明非在，他一定会迅速出说出事情的本质和陆的内心活动——老板和老板娘听谁的，急，在线等？答：老板是个妻奴时真相只有一个。他缓缓组织了一下语言，“樱井小暮拉拢我。我觉得是个好机会。她想试探我，所以告诉我她接到了一个杀掉楚子航的密令。我们制造了一个假象，唯一的弊端就是楚先生要受点……”

“这不是一点伤。”恺撒打断了陆的话，“你们两个是疯了么？”

“我很清醒。”楚子航噎了恺撒一下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风间琉璃维持住了他的淡然，“楚君敢于一个人来见我，不是不担心我会杀了他，而是即使有人杀他他也留有后路。很好，你们很好，步步为营绝处逢生，可你们没有赢，即使今天你们能安全离开，恺撒·加图索也还是会被通缉。”

“没错。”楚子航向边上歪了一下，恺撒不动声色地撑住了他，“我没有找到你们污蔑恺撒的决定性证据。即使我有，也只会因为各种原因不成立。我找到的东西是关于另一件事……”他喘了口气，“关于你。”

“我？”风间琉璃似笑非笑。

“你的故事让我察觉到，你做了这么多，根本上不是为了你的家族，只是单纯地想要报复加图索。”楚子航说，“但你的故事是假的。加图索家族没有杀过你的父母。在你的故事里，你和你哥哥有很多机会被灭口，为什么偏偏等到你们都被收养了以后。恺撒·加图索接近我也没有任何目的。因为，我父亲在那一天给我的东西，我在很早以前就送给他了。”

“昨天你还没有想到这一点。”

“创伤后的应激反应，那天的经历让我患了短暂性失忆。”楚子航的手动了动，恺撒不情不愿地把挂在胸前的钥匙摘了下来，抛给了风间琉璃，“作为杀我的回馈。樱井小暮拿到了你佩戴的那只戒指给陆。你现在带的那只是伪造品。陈墨瞳在戒指上查出了我生父的基因。”

风间琉璃接住了那把钥匙。在座的数人都对楚子航说的话云里雾里，风间琉璃脑海里却有一根弦绷住了。

潜意识里，他从来没笃信过某些事情，他一直在怀疑着某些事情。可是人类就是自我保护欲超群的动物，他一直在回避那些被装进箱子贴了封条的思想。那是潘多拉的魔盒，一旦打开，他的整个世界都将颠覆。

“所以？你是想说你生父收养了我？”

“他是想说，他生父的尸体被你当成了你的养父。”陈墨瞳单手制住樱井小暮，另一手把塑料袋装的金戒指和检验报告扔到了风间琉璃膝盖上，“我接触了你们家御用的那个验尸官，他说他当年给你的养父化过妆，在金戒指上抹了血。别看我，作为医生，我不想让一个重伤的人说那么多话。”

一只手落在了封条上。箱子里有东西在叫嚣着。

如果恺撒·加图索和陈墨瞳都没有杀你的父母，这个岛上还有哪一个黑帮有实力能够杀人后掩盖真相，逃避法律的制裁？

“少主！他们是骗你的。”樱井小暮扭着身子，试图摆脱陈墨瞳，“真相只有政宗先生才知道。”

话音刚落，日本戏曲中的某段音乐奏响，引得在场诸人都定了片刻。片刻之后，他们都转动目光，寻找声音的来源所在。

风间琉璃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手机，接通了电话，按下扬声器键，“父亲。”

“琉璃。”声音苍老，属于橘政宗，“我接到小暮报告，现在在陈家私人诊所外围。不管谈判的结果怎么样，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下。”

恺撒举起沙漠之鹰，指住了风间琉璃的脑袋。

“恺撒·加图索不在这里。他们转移了。父亲，我有别的事想问你。”

“琉璃，你是不是被他们挟持住了？”姜还是老的辣，橘政宗一下就戳破了风间琉璃的谎言，“恺撒在岛上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。转告陈墨瞳，交出恺撒·加图索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，还有谈合作的余地。”

“我就在旁边。”陈墨瞳用枪口顶了顶想要喊叫的樱井小暮的腰，朗声说道，“这里没有橘政宗先生想要的人。如果政宗先生不信，可以亲自上来一看。我和风间先生在701室恭候大驾。”

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。

***

橘政宗上到704只用了不到一分钟。他打电话时就已经走到电梯跟前，整装待发。只等对方报出房间号，就冲上去。

他也带了几个人，端着机关枪，甫一进去就把风间琉璃扑倒在地，然后对着周围一通乱射。子弹在击碎了展览架上名贵的瓷器，打穿了价值不菲的挂画，在墙上留下数百个弹孔。

“他们走了。”风间琉璃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，被沙发里四散的棉花絮呛得咳了几声，“小暮被他们带走了。”

“你没事就好。”橘政宗面目和善，亲手替风间琉璃把衣服上的灰尘都拍去，“我们回去计划怎么把小暮救出来。”

“父亲。我的父母真的是被加图索家族杀死的么？”风间琉璃忽然说。

“是啊。”橘政宗没有犹豫，“怎么突然这样问？”

“我拿到了钥匙。”风间琉璃摊开一直篡着的手，里面躺着恺撒抛给他的那把钥匙。

橘政宗瞥了一眼，竟没有伸手去拿，“什么钥匙？你从哪里拿到的？”

“楚子航父亲的遗物。楚子航在很多年前把这把钥匙送给了恺撒·加图索。恺撒·加图索把它给了我。这不是能打击加图索家族的东西。”

“我失算了。这么长时间，加图索家族应该早就销毁了这把钥匙代表的一切证据。”橘政宗转身，又一次催促到，“先回去吧。”

“其实我早该知道的……”风间琉璃忽然苦笑，“你说你想要的是楚君身上足够威胁加图索家族的证据，数年来孜孜不倦。可恺撒·加图索被困在居住地之后，你还是派人去了楚君家里。”

“是为了保险起见。”

“那么，加图索家族如果那么像杀我和哥哥，为什么不趁我和哥哥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杀人灭口？”

“我应该早点杀了楚子航。”橘政宗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，眼睛里露出了乖戾和狠辣。这个老人总是一副慈善的面目示人，叫人忘了他其实是一方称雄的黑手党的领导者。他的语气是阴冷的，“你既然这么想知道真相，我就告诉你真相。”

这不是一个很长、很难以理解的故事。

源稚女的父母发明了极乐，本来是一种医用麻醉剂。他们不想这药方为猛鬼众所用，千方百计逃遁到了X市。天不遂人愿，99年远华案后，控制X市的陈家为了不被牵扯进去而火速撤离。猛鬼众找到了进军东方市场的机会，跟着投资一起进驻了X市，很巧地发现了源稚女父母的行踪。

橘政宗想让源稚女的父母交出极乐的配方换取自由，他们拒死不从。橘政宗怀疑他们已经和加图索家族有染，所以根据家族的规矩处死了他们。当时，樱井小暮的父亲、源家的朋友，劝橘政宗放过源稚女兄弟，橘政宗同意了，仅仅派人暗中观察他们，直到他发现源稚女的哥哥源稚生在化学和药剂上展露的天赋。

他亲自乔装打扮收养了源家兄弟，想说服他们回到家族。可惜这个心思被源稚生看出来，橘政宗才不得不改变策略，假死并射杀源稚生，以求让源稚女加入家族。

这个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楚子航父亲的卧底身份暴露，正好他的年龄与体格都与橘政宗相当，所以橘政宗把他的尸体作为了“自己”的尸体。

“我要杀了你。”

如一头野兽被逼到了死地，风间琉璃双目赤红，劈手夺过了身边护卫的手枪，抵在橘政宗的前额。

“我骗了你，琉璃。”橘政宗被一把枪指着，却视若无睹，仿佛做成了人生最得意的事情那般哈哈大笑，“可那又怎么样？你能把你所做的一切都推脱给我么？琉璃，即使你的养父和哥哥都死了，你仍然可以选择继承你父母的遗愿，永不踏足黑手党。是你选择了如何活着，是你憎恨自己的无能和这个世界的残酷。假使我有罪，你也一样要堕入阿鼻地狱。”

“是啊……这一切都是我选的。”持枪的手因愤怒而颤抖，“所以是时候重新选择了。”

——砰。

他选择了地狱的道路，却未尝亲自杀过一人。

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。

李先生坐在咖啡店里看报纸，满脸的生无可恋。一夜之间，满城风雨。报纸上的新闻从黑帮总裁，变成了被冤枉的实业家。

一阵风铃声。

还是那部好莱坞大片，还是那个穿越出来的男主角。但这次他没有走向李先生，走向了另一个座位。

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风间琉璃摘下棒球帽，把点好的苏打水推到男人面前。

“抱歉。”楚子航坐下，端起苏打水喝了一口。

他的枪伤愈合良好，在八月末达到出院标准。然而恺撒还是大惊小怪地不放心他的身体，强迫他继续在他的别墅足不出户地修养了两个星期。今天恺撒还是不愿意他出来，在他的坚持之下才勉为其难地妥协。

“我要回日本了。”风间琉璃说，“思来想去，还是来和你道别。不是你和加图索君，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。从这方面来说，道别之外，我更该道谢。”

“你放弃了继续对付恺撒，我们扯平了。”

“说不定我以后会学习加图索君。”

“祝你成功。”

“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风间琉璃露出了一点狡黠的表情，或许很多年前他也对他的哥哥这样笑过吧，“你真的哪怕一秒都没有怀疑过恺撒·加图索么？”

——你真的哪怕一秒都没有怀疑过他接近你的目的，怀疑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你的真心，怀疑过他从未对你付出过情意？

“我信他。”这个人值得你如此相信。

“果然是这个答案啊。”

他把一封信封递给了楚子航，“钥匙还给你们，其他的东西楚君喜欢就留着吧。我也算你们感情的见证人了？”

“谢谢。”

他们礼貌周全地握手，然后分别。

楚子航的新车还是停在店旁，九月的阳光下闪烁着亮眼的光芒。金发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，肆意张扬，“我说亲爱的，就买恺撒豪庭的家具吧。”

“在那之前，我要郑重告诉你一件事，恺撒·加图索先生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拿到了证据，你在the best of times的香槟抽奖游戏涉嫌不当竞争。”他说着，扬了扬手中的信封，嘴角却压不住一丝笑意，“我们可以庭外和解，前提是你支付合理的赔偿金。”

“好吧。赔一个我够不够？”金发男人挑挑眉，“期限一辈子？”

“我必须提醒你，你还可以使用一个追诉期限内的许诺。”

吻落了下来。

这天天气很好，天蓝海蓝，阳光灿烂，当你和挚爱接吻，就能够把所有算不清的烂账变成纠缠一辈子的坏账。

——END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