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Chapter.49】
「1」
N市的学校终于还没有到灭绝人性的地步，各个中学的高二点五学子们得以在八月初放了一周高温假。
可能因为老师们纷纷放出口风，九月初的月考将非常难，和至今为止的月考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。每一科都接近甚至超过各高校自主招生考卷的水平；再开学时，气氛便突然紧张了起来，人人自危。
林璎这一年她成绩都不甚稳定，这时候更不敢松懈，除却作业的练习册外，又买了好几套题来写。
这星期她数学练习册写到数列一章，正是她十分不拿手的，积攒了许多不会的题目。
她和白珝一起补习数学已经有一段时间，养成了不会的题目问白珝的习惯；因此这天也没多想，就转身询问白珝去了。
“已知f（x）是定义在R上的不恒为零的函数，且对于任意的a，b∈R都满足：f（a·b）=af（b）+bf（a），若f（2）=2，an=f(2-n)/n（n∈N*)，求证：数列{an}是等比数列。”
白珝一向条理清楚，耐心很好，这会儿看了看题说，“林璎你数列和其他知识的综合运用一直不太好。”
“啊，好像是这样的。”
“一般这种题把数列表达式转化为函数表达式就好了。”白珝拿过一张草稿纸，“这题关键是求f(2n)，你可以试试数据归纳法。”
“嗯……”林璎看着白珝写的几个简单的式子，好像懂了，“那我试试。”
正说着，那边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的蒋珺回来了，“诶？小璎璎你居然问这家伙，难道我数学没有他好吗？”
“……”林璎有点小尴尬，她确实从来没问过蒋珺数学问题。并不是蒋珺数学不好，只是觉得蒋珺太凶，每次讲题目思路都很跳跃，且很打击人的自信。另外，她一点也不想被卷到白珝和蒋珺的战争里去，“也不是啦……”
“我看看。”蒋珺不由分说，已经把练习册拿了过去，“这道题为什么要用数据归纳法做，我的话会设g(x）或者直接化简f（2-n），数据归纳法每次都很容易扣分。”
“数据归纳法写的好不会扣分的。”白珝说。
果然又开始了。
“呃……我觉得都可以啦。要不，将军你把那两种方法也给我写一下好啦。”
“不行不行，只能给你提供思路，不然还是容易不会做。”
“也好啦……”
“把函数式的两边同时除以ab再设g（x)=f(x)/x求g（ab)=g(a）+g(b)就好了。另一种就直接用2n-1来做就好。”嘴上说不给林璎写方法，可蒋珺还是控制不住地飞速动起笔来了。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把这道题用两种方式解开了，“看，超简单。”
“嗯……”
「2」
一旦认真学习起来，就会总是嫌时间不够用，一晃眼，郑琰的生日便近了。
林璎还没有想好要送郑琰什么生日礼物。她连续三天下课以后都和蒋珺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逛，连初中部那边的几间也看过了，就是没找到什么另她满意的东西。
周五，她照例逛了一遍文具店，依然一无所获，“啊，真是够了。这边永远都是这些东西。”
“唉，毕竟只是文具店嘛。小璎璎你家对面不是新开了沃尔玛？你可以去那边看看。”蒋珺含着一口香草味雪糕，有些含糊地答道。
“沃尔玛里卖生活用品比较多，感觉也没什么可以买啊……”林璎叹气，“将军你礼物选好了？”
“我又不喜欢他，当然没什么可挑的。”
“我才没有喜欢郑琰！”
“偶尔坦率一下也不会怎么样。”蒋珺耸肩。
林璎想说你也很不坦率，转而想到之前蒋珺非常直接地承认自己喜欢白珝的事情，就把话憋了回去，“是什么？”
“我哥之前扒了几份乐谱，我随便挑了一份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“很有创意好不好！我更不知道送什么拉。”
“是吗？”蒋珺浑不在意，“要不然小璎璎你录几首歌送给他？最后再录一段‘喜欢你，最喜欢你了，全世界最喜欢你’什么的，保证效果拔群，感动得他不要不要的。”
“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郑琰！真的！”
“所以礼物什么的随便送一下就好，反正你又不是喜欢他。俗话说的好，千里送鹅毛，礼轻情意重。”
这无言以对的感觉真是似曾相识。
「3」
八月二十一日迅速到了。不巧的是，林璎大姨妈来了。
可能和体质有关，林璎来大姨妈十次有九次痛得想死，剩下一次生不如死，总是要请一两天假，在家修养。
但可能是最近心情整体不错休息也不错的原因，林璎并没有感觉特别的痛，也不像之前一样恶心想吐。思索了一番，她还是决定去参加郑琰的生日聚会。
高中生能想出来的娱乐活动无非就那么几项，郑琰这次也没有花样翻新，还是定的下午一点开始唱K，晚上聚餐。
林璎依旧准点到，众人也依旧迟到。包厢里只有寿星郑琰、身份各种难以定义的华云苒、蒋珺和白珝。此时此刻，这四个人正画风魔性地在合唱一首叫《我们这里还有鱼》的歌，并正唱到其中合唱部分。
“在这里没有风浪不会摇晃不再心慌
当黑夜过去总会有阳光
我陪你找个池塘盖间平房忘掉哀伤
给自己一个有鱼的地方。”
林璎听了半天，始终没懂，为什么忘掉哀伤需要给自己有鱼的地方，鱼到底和人生有什么关系。
“林璎你还是这么准时。”一曲唱毕，郑琰冲林璎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“生日快乐。”林璎也笑了，“没有十二点说，但不要嫌我心意不够。”
“别打情骂俏啦。”蒋珺拖着林璎到了座位上，不由分说把麦克风往她手上一塞，“再别让我唱歌了。下一首林璎你上。”
“啥？”
林璎还没反应过来，下一首的前奏已经响起来了，郑琰坐在那个单独的位置上，抬手唱道，“啦啦啦啦，啦啦啦啦，我要你陪着我，看着那海龟水中游，慢慢地爬在沙滩上，数着浪花一朵朵~”
白珝默契跟上，“你不要害怕，你不会寂寞，我会一直陪在你的左右，让你乐悠悠。”
居然是《浪花一朵朵》。
尽管很想吐槽这些画风清奇的怀旧金曲，林璎还是发挥了音乐社社员的“职业精神”，抬起麦克风接了下去，“日子一天一天过，我们会慢慢长大，我不管你懂不懂我在唱什么，我知道有一天……你一定会爱上我。”你一定会爱上我什么的……林璎忍不住偷偷瞥向郑琰，却只看到捂嘴憋笑的蒋珺，完全是早有预谋的样子。
唱罢这一曲，暂时没有别的歌，林璎从书包里拿出用彩纸包好的礼物，递给郑琰，“送给你。”
“谢谢。”郑琰双手接过，“CD？我现在可以拆吗？”
“你是寿星，随便你咯。”
郑琰小心地把包装拆开一个口子，在没有破坏包装袋的情况下把里面的CD拿了出来，“波利尼的肖邦练习曲，最近正好想买这张，谢谢谢谢。”
“嗯，你之前说你喜欢肖邦的《冬风练习曲》嘛。”林璎点点头。
“什么嘛，不是自己录的歌啊。”蒋珺别有深意，“不过这张CD很贵吧。”
“要一百多，真是太谢谢林璎了。”郑琰又道了一次谢，郑重地把CD放进了包里确实非常喜欢的样子。
“还好啦。”郑琰喜欢，林璎也有些开心。
“林璎真是懂郑琰。”那边华云苒插嘴，“那我就先不把我的礼物拿出来了，不然一定要被比下去。”
“好。”郑琰没在意，翻着歌单又点了一首《最近比较烦》。
「4」
因为身体不舒服，林璎唱得并不尽兴，大半个下午都窝在沙发上看一群人聚在一起玩猜骰子点数的游戏。
好容易熬到了六点，服务员过来提醒大家余额不足，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KTV，到广场另一边去吃港茶。
有眼尖的吃货发现了新开的星巴克，众人立刻纷纷表示自己从没喝过星巴克想要体验一把，于是郑琰决定先稍微绕一点路到星巴克去喝一杯。
虽说是新开张的店面，但已经吸引了一大批好奇分子，店里人满为患，没有一张空桌子只能站着。几个人一见这阵仗就放弃了，但白珝还坚持在长龙般的队列后面，于是大家只好挤在一小块地方等他。
店里面开了冷气，然而架不住人多，还是很热。林璎渐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，迫切地想找个地方站一下。
“林璎。”有人喊她。
她抬起头环顾四周，看到不远处冲她招手的陆玧。她勉强冲他笑笑，陆玧却站起来了。
他走过来，“到那边去坐一下？”
她连忙摇头，“啊……不用。我跟大家一起就好。”
陆玧瞟了一眼她身边的“大家”，挑眉问道，“生日会？”
“呃……嗯。”
“陆玧？”正说着，一边正拼命用手扇风的蒋珺发现了林璎面前的不速之客，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“陪我妈出来逛街，到星巴克坐一会等我爸来接。”
“这么可爱的女生，是陆玧的朋友吗？”像是为了佐证陆玧的话，陆妈妈提着大包小包和还没喝完的咖啡走了过来，“这些都是学生吧。唉，那是白珝？陆玧你要和他们一起去玩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唉。你这孩子怎么老想宅在家里。白珝都在，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？”
她声音偏高，把人的注意力都吸了过来。只听华云苒说，“阿姨说的是。陆玧，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。吃完饭再回去。”
除了陆妈妈，在场的其他人都有点愣神。这不是郑琰过生日吗，怎么是华云苒做主了？郑琰不是不认识陆玧吗？
“……”陆玧默默地，目光转了一转，突然说，“也好。”
这唱的又是哪出？
林璎有种不好的预感。在大部分三流小说里，偶遇是一切坏事发生的开始。
「5」
之后不久白珝回来了，他拿了两杯咖啡，把其中一杯递给了蒋珺。后者本来一脸不耐，卯足了劲准备吐槽，结果全部跟着咖啡一起进了肚子。
一行人浩浩汤汤开到港茶店。这家港茶店好评如潮，非常火热，所以郑琰已经订好了位置和菜，他们一到就开始上菜。
然而一张大圆桌，怎么坐令人纠结。人人都很拘谨，只有郑琰和华云苒两个人先入了座。蒋珺暗暗戳林璎的背让她坐到郑琰右手边的空位置去，林璎却忸怩不肯，结果最后变成蒋珺坐在那，林璎、陆玧和白珝依次坐在蒋珺的边上。
郑琰叫了几瓶啤酒，除却有胃病的蒋珺继续喝她的抹茶拿铁，其他每个人都象征性地倒了半杯。
“来来来。”华云苒率先举杯，在玻璃台面上敲了三下，“祝郑琰生日快乐。”
林璎不该喝啤酒，但又不想特立独行，扫了郑琰的兴，也就装作没事一样举杯，和大家一起干了半杯啤酒。
“嗯。说起来我的礼物还没给郑琰呢。我不是最好一个吧？”喝完一次，华云苒想起了什么，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，然后又冲郑琰说了一遍生日快乐。
“不是。”郑琰接过盒子，迟疑了一下，没有当场拆开。
“不拆吗？”华云苒说，“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不会送什么好东西。”
“不是。”郑琰无法，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盒子拆开了。
“是什么？我们可好奇了。”坐在远处的妹子们起哄，有男生吹了个口哨。
“最新的MP5。”坐得最近的蒋珺看了一眼，语气不善，“这真是有点贵重。”
“不算什么。”华云苒淡然地把掉下来的碎发理理，别到耳后，“爸妈补贴了一下，毕竟我和郑琰住在一个小区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。别管我送的礼物了，大家一起再来一杯吧。”
完全被比下去了。林璎想，伸手把前面的啤酒瓶拿起来，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，象征性地举举，而后一饮而尽。
「6」
无论心情怎么差，她实在不该作死。饭吃到一半，林璎感觉腹痛如绞，胃里跟着翻江倒海。满桌的美味非但不能勾起她的食欲，反而让她阵阵作呕。她全身发软，强撑着才没瘫倒在椅子上。
“你不舒服。”一边的陆玧说，是个陈述句。她不确定，因为听觉也有些模糊，耳朵里有一万只蜜蜂在扇翅膀，嗡嗡嗡，嗡嗡嗡。
“嗯。”她从喉咙里发了一个音。
“回去。我送你。”陆玧继续说。
“没关系，现在走也不太好啦……”
“没什么不好的。”陆玧声音抬高了些。
“怎么了？说什么呢？”华云苒又突然插到两个人的对话中来。她甚至露出了某种高深莫测的笑容，“我刚刚想起来，林璎和陆玧这段时间总是咬耳朵，感情特别好。”
林璎条件反射地就想否认，陆玧却抢先一步冷冰冰地说，“既然是咬耳朵，关你什么事。”
他这句话很大，除了蒋珺还在泰然自若地喝汤，其他人都尴尬地停下了筷子。
“唉，华云苒她也是开个玩笑。”郑琰连忙打圆场，“她没有恶意的。”
“也只有你会觉得她没有恶意。”陆玧没有停歇的意思，一点面子也不给别人留，“另外，没有恶意就不会做错事了？法律只不过是最低限度的到的，尚且还有无过错责任呢。”
一串话连讽带刺，存心叫人接不下去。
郑琰脸色一时也有些难看，但仍然保持着风度，好声好气地道，“那我替她道歉，真是对不起。麻烦看在我今天生日的面子上，原谅她吧。”
仿佛听不懂郑琰的弦外之音，陆玧继续说，“你是她什么人，替她道歉？”
林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她知道，在座的人几乎都同陆玧不熟，难以开口劝解。她想说话，又只怕一开口就吐出来，只能勉力伸手拉了拉身旁蒋珺的衣角。
看戏的蒋珺转过头看了她一眼，意识到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，终于出声道，“陆玧……你这样大家都不高兴。”
“你只是想说林璎会不开心。你觉得自己很懂林璎？你甚至没发现林璎身体不舒服。”
“陆玧。”白珝拍了一下陆玧的肩膀。
他下半句还没说出来，就被陆玧抢了白，“你事事都要护着她吗？”
“够了。”饶是郑琰脾气再好，也顶不住别人这样无理取闹，“这是我的生日会，在场的都是我朋友，你不请自来，不要太过分了。”
“你也知道是你朋友。林璎身体不好你还叫啤酒？林璎？”
林璎猛地站了起来。
她煞白着一张脸，转身就慢慢往外走，蒋珺连忙扔下自己的碗筷，拽着包追上来，“我送你。”
白珝和陆玧大概也追了出来吧，但是她没有力气管，更没有心情管。
「7」
她一出酒店的门，就再也受不了，小腹仿佛有一千把刀在绞，把她整个人搅得血肉模糊，她蹲了下去，开始干呕。
或许是坏运气在刚刚全部都用完了，没多久蒋珺就在这个平时很难打车的地段拦到了车。
她坐不住，蒋珺便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，也不说话，只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，仿佛是在给什么小动物顺毛一样。
她心里乱成一片，只觉得什么都很糟；自己送给郑琰的生日礼物很糟、自己害的大家的心情变很糟，并且因为自己的原因，郑琰的生日会被毁了。
有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，理智告诉她她把蒋珺的裙子弄湿了，可是她却忍不住也起不来。
“没事的。”蒋珺的声音很低。
“不会没事的。”她听见自己说，“再也不可能没事了……一切都被我毁了，他再也不会喜欢我了。”
——TBC
写在后面：写的我一口老血都喷出来了。真是超长的一章。
小璎璎终于承认自己喜欢郑琰了【。
止咳平喘的良方还是好用的，我的嗓子恢复了不少0V0